神秘的国际交易帝国，流着赌博者的血液
最近美国的Gamestop“散户暴动”事件，让一家名为Susquehanna International Group LLP（本文简称SIG）的神秘公司进入美国监管的视野。交易门在之前曾经简单介绍过SIG。很少有人知道，这家低调的美国期权交易巨头、ETF做市商巨头跟中国还有渊源。
根据媒体报道，这家神秘的公司拥有字节跳动约15％的股份，价值可能超过150亿美元。SIG早在2005年就进入中国，开始投资中国一级市场。十余年来已经投资了包括字节跳动、喜马拉雅、一条、Musical.ly、闪送、拍拍贷等在内的超过260家公司，总投资金额超过20亿美金，其中60多家公司已经通过上市或者并购实现退出。
而SIG的创始人是一群痴迷德州扑克的美国理工男，曾经的纽约州立大学的同窗。令人惊讶的是，已经是60后的他们，至今依然在国际衍生品市场乘风破浪，和00后90后们PK起来越战越勇。而且堪称富可敌国的他们隐秘而低调，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底细。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SIG如此成功的配方之一，是因为创始人从骨子里崇拜赌博，尊重赌博，并且把“赌博”这件事做到了极致。
赚比自己更蠢的人的钱
SIG是美国最大的期权交易商，像知名的做市商Citadel一样，SIG的交易员们每天都如饥似渴地吞噬来自Robinhood等免费交易平台送来的的订单流，使用定量模型和程序在各种市场上进行极速交易。像他们这样的高频做市商每天要进行成千上万笔小额交易，这些小额交易的速度通常是几分之一秒。截止2020年，SIG的量化交易员们交易了约18亿份期权合约，比上年增长80％，占美国所有期权交易量的近25%。
SIG的创始人名叫杰夫·亚斯（Jeff Yass），今年已经63岁。亚斯的生活极其隐秘低调，我们只能从媒体只言片语的报道中搜索出关于他的一些细节。他在意识形态上是一位绝对的自由意志主义者（Libertarian），支持低税率和自由市场，他也是美国颇具影响力的卡托研究所（Cato Institute）的董事会成员。
亚斯本人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他曾经穿着睡袍冲进办公室做交易。跟Citadel和桥水的大佬相比，亚斯很少在媒体露面。这位低调的创始人也是一位天才的赌博者。他在1970年代和1980年代初，就从美国乡下的赛马场和德州扑克桌上获得了第一桶金。在1980年代的美国牛市中，他大显身手，将自己的赌博技能运用于期权市场又大赚一笔。
亚斯遵守的最重要的交易法则也是每位扑克职业玩家的圣经：一定要赚比自己更愚蠢或经验更不足的人的钱。这样的人在德州扑克中被称为“Mark”。在华尔街，Robinhood这样的免费交易平台每天都会给做市商发来数以百万计的“Mark”。而亚斯的公司SIG正是从这些订单流中盈利。
“所有体育博彩、扑克游戏以及期权交易的秘密，都是你要确保你比对手更聪明，” 亚斯曾对媒体这么说。“如果你没有不断地拷问自己，你是不是傻瓜和诱饵，那你很可能就会被打败。”SIG坚信德州扑克是交易投资最好的训练方式，因为它能训练选手在不确定性巨大的情况下基于概率做出决定。
就是听上去这么简单的哲学，奠定了亚斯成功的基础，让他打造出了SIG这个隐秘的国际巨头。如今SIG在美国ETF做市买卖中占近10％的做市量，每天在全球50个国家/地区交易超过1.3亿股股票。在美国股票交易中它也经常位居前五名做市商之列。
SIG还把自己交易得来的利润用来投资全球早期成长型公司。包括中国，以色列和美国的初创公司。对赌博情有独钟的亚斯也并没有忘记博彩业。SIG现在正成为全球体育博彩市场的重要参与者，在拜登的选举胜利中就大赚了一笔。SIG甚至已经成为加密货币交易中的一支力量。
福布斯杂志估算，亚斯的公司及其投资组合的资产总值超过300亿美元，他个人的净资产估计为120亿美元，他在《福布斯》（Forbes）2021年世界最富有人士榜单上排名第184位。
从专业扑克牌手到交易员
亚斯是犹太人，在纽约长大。他的父亲是一家金融信息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小时候他父亲会翻阅《纽约邮报》研究股票和权证。周末，父亲带他去长岛看赛马。亚斯大学考入纽约州立大学，主修数学，辅修经济学。大学时代，他与自己高中最好的朋友亚瑟·丹奇克（Arthur Dantchik）住一间寝室。他的同学大多数来自工人阶级社区布鲁克林和皇后区。亚瑟·丹奇克后来成为了SIG的联合创始人。
在校园里，亚斯开始研究期权合约。他的毕业论文研究的是从1973年开始在芝加哥期权交易所交易的期权是否能为社会增加价值。在经济学课上，他写了一篇题为《赛马的计量经济学分析》的论文，最终发表在《赌博时报》（Gambling Times）杂志上。
大学期间，亚斯和他的朋友们玩德州扑克，还经常开车两个小时去看赛马。学习数学专业的他喜欢告诉别人，自己是扑克专业的。
1979年大学毕业后，亚斯和亚瑟·丹奇克移居拉斯维加斯，成为了专业的德州扑克选手。在一次比赛中，亚斯碰到一位交易员向他介绍如何在商品交易所购买席位并做市。亚斯迅速返回纽约，在美国证券交易所开始做期权交易，希望购买一个席位。在那儿，他遇到了当时的百万富翁Israel Englander，当时Englander经常用自己的资本支持年轻的交易员。Englander后来成立了知名的对冲基金“千禧年”。（Millennium Management）。
1981年，Englander拿出3万美元现金，和50/50的收益分成向亚斯提供了在费城证券交易所的交易席位。约一年后，亚斯从Englander手上彻底买下了自己的席位，并邀请他的大学伙伴加入自己。
亚斯当时利用了所谓的Black/Scholes期权定价模型来交易，该模型是由费希尔·布莱克、迈伦·斯科尔斯和罗伯特·默顿这三位博士命名并发明的，他们后来在1997年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在当时，用这个模型来和市场上的直觉交易者对赌，就像在桶中射击鱼一样容易。亚斯和他的同事比起其他老派的交易员更能理解这些模型背后的数学，特别是对复杂的衍生品更有把控。
后来随着市场变得更加有效，亚斯依靠他从扑克技巧游戏中打磨出的直觉来阅读市场的微妙，根据新的信息调整策略，保持自己的优势。他必须在巨大压力下做出决定，而拥有的是不完整的信息。他要快速处理这些信息，并决定下多大的赌注。
1987年，亚斯和他的合伙人自己出资建立了SIG。SIG从刚创立就开门大吉。在1987年10月的黑色星期一市场崩盘中，赚了几百万美元。亚斯一向非常谨慎，为了保护自己，他买了out of the money的put options。当市场崩溃时，这些期权变得非常有价值。该公司当年赚了约3000万美元。那时SIG有了100名雇员。有意思的是，根据华盛顿邮报彼时的报道，另一家交易公司，拥有12000多名员工，工作人员是SIG的10倍，在1988年也只赚了4300万美元。可见当时SIG的技术已经非常领先。
1987年的市场崩溃后，SIG的角色在华尔街也引起了争议。SIG公司名不见经传，但在任何一天的交易量都高达纽约证券交易所交易量的5％至10％。亚斯一度对外界的批评感到不安。通过朋友他联系上了他的自由意志主义者偶像，芝加哥大学的米尔顿·弗里德曼。弗里德曼告诉亚斯，交易使市场更高效，所以是可以被认可的。
从米尔顿·弗里德曼那里得到祝福的亚斯终于找到了内心的平静，并继续打造他的衍生品交易帝国。
ETF交易巨头
从小就跟着父亲混赛马场的亚斯在工作后开始严肃的赛马。1987年，27岁的他带了25万美元的现金，前往芝加哥郊区的赛马场。那场赛马提供“超级奖金”，如果下注者成功挑选三场连续比赛的获胜者，就能赢得大奖，如果没有，那么奖金将继续滚动，直到有人最终中奖。亚斯发现，一旦超级奖金池达到一定规模，拥有足够资金的赌徒就有优势。只要有足够的钱，他们就可以基本上购买所有潜在的获胜组合，并从中获取巨额利润。
用这样的方式他们在全美多个赛马场巡回赛马，每年都能稳定盈利几十万美元。就在几个月前，他和他的团队用6万美元的本金在同样的赛马场赚回来了60万。很快，他就被许多赛马场禁入。
当然，赛马场只是亚斯的一个闲暇时的游戏。在1990年代，亚斯和他的合伙人开始把公司制度化运营。他们招募了新员工，并根据亚斯的经验对他们进行培训。培训计划包括期权定价理论教程和扑克游戏。为了确保他们不培训未来的竞争对手，员工必须签署极为严格的雇佣合同。
到了1990年代，一个新的市场出现了：ETF。该产品吸引人的原因是它提供了指数跟踪、套利和投资组合多元化的灵活性。而期权专家SIG拥有天然的优势去交易ETF。亚斯曾这样解释，“如果你不是期权理论专家，那么很难成为决策专家。那你在必须做出决定的任何事情上都很难具有竞争力。”
据内部人士称，到1990年代后期，SIG在有些年份可以赚十亿美元。除了期权做市和程序交易外，SIG还擅长交易可转换债券、商品期权和股指期权。ETF交易也逐渐上量。运用其量化技能，SIG在期货、期权和股票等不同证券之间的关系中寻找套利机会。自1993年以来，SIG一直是华尔街领先的ETF做市商之一，在被动投资的兴起中扮演重要角色。如今，ETF的资产总价值不少于7.7万亿美元。
尽管签订了限制性的雇佣合同，SIG还是孕育了不少其他顶级交易公司。例如，同样秘密的Jane Street的三个联合创始人都是由亚斯和丹奇克培训出来的。英国《金融时报》最近报道说，Jane Street在2020年就赚了67亿美元。
当2000年代到来时，SIG开始淘汰floor trading，往电子化交易转型。同时公司在旧金山开设了办事处，并开始建立一家PE公司进行投资。亚斯的团队在美国和中国建立了一支风险投资团队。SIG在字节跳动上的几百万美元投资，现在价值数百亿美元，并且还在不断增长。
流着“赌博”血液的帝国
与其他大型做市商不同，SIG不依赖于高频策略。它专注交易难度更大的ETF产品。它每天处理约10亿美元ETF的申赎和交易。SIG和其竞争对手在市场异常中寻求利润，例如ETF的价格与其基础成分股的价值之间存在差异。作为自营交易者，SIG也利用借来的资金或杠杆来增强公司的自有资本。他们发现套利机会，即使只是一分钱，也要尽可能地保持这种优势。
SIG如今在全球有超过2000名雇员，在美国有6个办公室，亚太有5个办公室，欧洲2个。期权和ETF交易是SIG的核心业务。它交易美国期权总量的1/4，全美ETF总交易量的约7%。SIG每年在全球交易的ETF总价值为1.5万亿。
SIG总部位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费城郊区，外形并不特别起眼。员工有免费零食，每天有专门的厨师做饭，员工没有着装要求，还有9000平方英尺的健身房，并附送免费私人教练。亚斯为他的量化军队配备了最好硬件设施。在所有漂亮的外表下，企业的核心“赌博”文化却无处不在。
他们定期在美国顶级大学的数学和工程系举办扑克比赛，从优秀的本科生中筛选未来的交易员。总部办公室到处都是赌场品质的扑克桌。在新员工培训中，德州扑克技能，和交易模型和期权数学的重要性一样高。
亚斯本人曾表示，“我和我的朋友对待扑克非常严肃。因为长期来看它靠的绝对不是运气，而是一个关于技术和复杂度的游戏。我们是用数学研究的精神来研究扑克的”。
传奇交易员爱德华·索普（Edward Thorp）说：“在投资世界中，赌博是一位了不起的老师，它教导你如何管理资金，下注并保持冷静。”而亚斯自己也曾告诉《Market Wizard》的作者说，不管是扑克还是期权交易，它们的首要目标不是赢得绝大多数局数，而是最大化收益。
SIG为期三个月的交易员培训计划中，模拟交易和扑克游戏是融为一体的。亚斯和他的合伙人会研究新员工打扑克时出的牌，复盘他们的策略，来判断员工是否存在影响交易表现的特征。例如锚定偏差（将决策挂钩在过去和不相关的参考点上）或“可用性偏差”（availability bias），也称为“赌博骗子的谬误”。在这个致命的缺陷中，交易者不能适当地权衡所有新信息。在亚斯看来，雇员因为正确的原因而输牌，要比因为错误原因而幸运赢牌更值得嘉奖。
为了在实战中打磨技艺，亚斯和他的员工也下注体育赛事，他们在几乎所有可以找到隐藏套利机会的事情去套利。例如，他们在桌类游戏《大富翁》（Monopoly）和《卡坦殖民者》（The Settlers of Catan））中研究博弈论策略。公司内部博客上，讨论的是体育比赛中的量化决策。SIG每年都举办公司内部的扑克锦标赛，而三名交易员实际上已经赢得了世界扑克系列手镯。联合创始人埃里克·布鲁克斯（Eric Brooks）赢得了2008年的扑克冠军，赢得了41万美元的奖金，他把奖金捐赠给了一个非盈利性组织，该组织推动着一个名为“决策科学”的思想领域。布鲁克斯与美国知名扑克选手安妮·杜克（Annie Duke）结婚，安妮是冠军扑克选手，也是一位投资大师。
2019年夏季，SIG带新员工去看棒球比赛时，正确猜出比赛最终得分的员工得到了1万美元的奖金，该员工用Pythagenpat公式详细说明了每支球队获胜的概率。
上帝给的使命
新冠状病毒的爆发对SIG来说是巨大的福音。随着正常社会生活陷入困境，赌博业蓬勃发展。美国千禧一代用政府发的支票去Robinhood上下注，而无所事事的体育爱好者则涌向在线体育博彩网站。
亚斯几年前就开始研究欧洲的在线体育博彩市场，并注意到博彩交易所Betfair的母公司Flutter的市值超过100亿美元。在博彩交易所上，精明的人发布offer和bid，他们的角色和股票期权市场上的做市商一样。近年来，亚斯一直在以都柏林为基地建立一个体育赌博基地，交易品种从足球到高尔夫，篮球，曲棍球和棒球，应有尽有。SIG的体育交易员专注于游戏博彩，根据迅速变化的赔率信息下注，亚斯的两个儿子就在该部门工作。亚斯本人经常给他的儿子们打电话讨论如何下注体育赛事。
亚斯想创立美国的体育博彩上市巨头。他也正在扩展至加密货币交易，并创建新的金融产品。SIG最近获得批准，可以开始向市场销售以美国税率为基础的期货合约，他认为该衍生品可以用来对冲拜登新政中提高公司和高收入人士税率的作用。
亚斯是一位自由主义者，相信自由的市场，他同时也希望自己发明的期货合约在美国具有更广泛的社会影响力。他甚至希望能根据华盛顿的每一项政策提供期货合约。比如说，如果美国总统想发动战争，他作为做市商可以向大众展示，战争将花费多少，以及会造成多少人身伤害。
他认为这些期货可以提供给人们客观数字作为参考，能使世界变得更加和平。他的终极理想是建立一个受到所有人尊重的市场，这个市场是“真理的信使”，亚斯认为这是上帝给自己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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